暖风裹挟着花枝清芳,将景暇碎发吹起,青丝纷纷落落地粘在洇满泪痕的脸上。
玉手不住颤抖,扯住他赤色春袍。景暇嗫嚅着被咬到发白的唇,小心翼翼地挽求。
“皇叔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……”
古铜般的苍劲大手挣开了她的柔荑,景穆昀一挥袖袍,将手背在身后。
“陇右诸事亟待臣统筹,臣先行告退了。”
景穆昀恭恭敬敬地躬身拱手,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。
景暇望着逐渐消失在楼台烟柳间的赤色身影,孤独落寞之感犹如深渊巨口将她一点点吞噬包裹。
自她十五岁起,这是第一次,皇叔留给她一个远去的背影。
她原本以为,皇叔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的。
即使是十五岁那年,她自平西郡王府回到宫里,被父皇软禁之时,皇叔也会托着被重击八十杖的病体,隔着一道宫墙陪她叙话。
他将掌心附在斑驳宫墙之上,就像穿过了那道阻隔,握住了她的手。
“皇叔会一直陪着阿暇,护着阿暇,直到皇叔死去。”
可是皇叔没想到,当年那个蜷在他怀里瑟缩的小玉团儿,有朝一日竟对他戈矛相候。
皇叔会一直陪着阿暇,护着阿暇,直到阿暇将皇叔杀死。
她早就不配爱皇叔了,可她还是自顾自地耽溺在十五岁那年的美梦中,还要自私地拉皇叔共沉沦。
景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甘露殿的,她只觉得未央池畔的那条路好长好长,长得够她回忆完和皇叔的六年。
哐当。
殿门关闭的沉重响声终于令景暇如梦初醒。
玉砌雕栏的偌大殿宇内,只剩下了她和秦珩二人。
秦珩仍是那个光风霁月的秦珩,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,性如白玉烧犹冷的秦珩。
那如松如玉的皮囊下,掩藏着炙热迷狂的野心。
啪。
景暇毫不留情地扇了秦珩一巴掌。
秦珩被打得偏过头去,釉质的肌骨立时泛起了红印。
“你怎么敢?”
景暇几乎是碾磨着齿关挤出这句话来,秾云花雾的芙蓉面上,恨意分毫毕现。
“你秦珩一介庶人,也敢挑唆母后?”
庶人,景穆昀总这样蔑称他。
口口声声唤他夫君、诉说梦里思君的景暇,如今竟也这般冷酷地叫他。
秦珩咧开嘴,蓦地笑了。他转回被打偏的脸,直勾勾地盯着景暇,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阴鸷狠戾。
“这就心疼了?”
他闷闷地冷哼一声,眼底尽是自嘲的笑意。
“他景穆昀将我绑了,当着我的面强迫你的时候,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?”
“他景穆昀娶娇妻,怎么到你这里,成了什么千刀万剐的酷刑?”
景暇怒到极致,浑身都止不住地颤着,她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,对着秦珩又是一巴掌。
“你放肆!”
啪。
秦珩也不躲,又生生挨下景暇下了狠手的一记耳光。
突然,他狠力攥住了回撤的皓腕,瞪视着她的眼里血丝蔓延。
“景暇,你爱他是吗?”
秦珩分明是目眦欲裂的神情,却仍勾着唇维持笑意。如地狱中而生的吸血艳鬼,和颜悦色之中残忍取人精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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